唐嬌終於出院了。

重新回家， 感覺倒是截然不同。

果然沒有討厭鬼的家才是自己的家。

唐嬌窩在沙發上吃水果， 含笑問：“父親這兩日如何？”

自家父親的性格她是知道的，如若說一點妖也不作， 唐嬌自己都不相信。她爹不敢跟舅舅張狂，自然是要在母親這邊找補的。

好在她娘現在倒是也強硬起來。

果不其然，唐太太道：“你爹背地裏跟我說， 讓我接濟一下胡如玉和唐衡，被我拒絕了， 真是可笑！當我是蠢的麽？原本我想著家和萬事興，但是他們都這樣了，我那管的了那些？”

說起這個， 唐太太覺得自己原本果然是太過軟弱了。

她只嘴上抱怨，行為上一點都不虧待他們。以至於讓他們覺得自己不過是個紙老虎，這次她是堅決不多管的。

唐志庸雖然惱怒， 但是也沒敢與她吵的太厲害。

唐嬌靠在唐太太的身上， 輕聲叮嚀：“母親可要記得舅舅的話，千萬要在錢財上把控住父親， 我倒是不信他還能張狂到哪裏。”

唐太太點頭，仔細想來這麽多年， 她哪裏對不起唐志庸， 可是他偏是這樣對自己。這般情形之下， 哪裏能不寒心呢！只唐太太倒是不好和女兒說的更多，只叮嚀了一下。

“這事兒你莫管，放心就是。有你舅舅在， 他們不敢亂來的。”

唐嬌哎了一聲，笑了起來。

唐太太打量閨女明媚的笑臉，想到一茬兒，她問：“這些日子你都沒有好好讀書，是不是都忘得差不多了啊？”

這麽一問，唐嬌默默的耷拉下腦袋，整個人也坐直了。

唐太太認真：“你可不能不好好讀書，之前不是說請一個家庭教師麽？我看著主意是行的。”

唐嬌哎了一聲，答應：“那娘親找一個吧？哦對，找靠譜點的哈。”

唐太太白她一樣，這樣的話難道還要她來擔心？她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。

唐太太又碎碎念了一陣，唐嬌聽著，什麽找個女教師，什麽要有真才實學的，什麽人品要好……微笑搖頭，果然她娘操心的就是多。

唐太太倒是個動作爽利的，不過是兩三天就找了幾個合適的，說是要讓唐嬌一一見過，看看誰更合適。

唐嬌感慨她娘當真是神速。

不過這幾日唐嬌也休息的差不多了，重新上學，還是一個人，唐嬌還挺神清氣爽。

唐嬌在學校不算是一個很熱情的人，朋友也不怎麽多，這次回來，很明顯大家看她的眼神兒有點異樣。這是必然的，他們家的事兒鬧的沸沸揚揚，但凡是上海灘與他們家有些接觸的，沒有接觸的，總歸聽說一點點了。

她向唐衡的座位看了看，倒是沒有看到人，不知道唐衡這幾日去了哪裏。

唐嬌並沒有多問，但她知道舅舅是一定知道的。

不知為何，唐嬌有個感覺，總覺得今日唐衡會出現，按照唐衡那個小家子氣的行徑，若是今日出現堵她，倒是一點都不讓人意外了。

要不怎麽說最懂你的人，永遠是你的仇人呢！

果然，唐衡還真的在今天來上學了。

她遲到了一些，進入教室的時候課堂已經開始了。

先生有些遲疑，不過隨即與她說：“回座位上吧。”

唐衡嗯了一聲，捏著書包回到座位上，只是甫一坐下，她立刻看向了唐嬌。

唐嬌目不斜視，根本不理會她。

不過唐嬌心中也知曉，阿衡怕是有備而來的，只不知這位小姐要鬧什麽妖兒了。這麽一想，倒是有點小興奮呢！

這一堂課，唐衡頻頻向唐嬌張望。

果不其然，一到下課，唐衡立刻就來到唐嬌身邊。

唐嬌正在收拾東西準備走人，看她矗在自己身邊，也不說話，活像是個受盡委屈的小可憐。

唐嬌不動聲色，收拾好一切，她轉身要走。

“姐姐！”唐衡終於伸手拉住了唐嬌，唐嬌一巴掌立刻就拍了過去。

“啪！”清清脆脆的一聲讓所有人都有點懵，唐嬌打掉了唐衡抓住自己衣服的手。

她後退一步，謹慎的盯著唐衡，說道：“你有話就說話，別碰我。”

唐衡咬唇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，她哭著求饒：“姐姐，我錯了。我真的錯了，你原諒我好不好？先前那些事情都是我豬油蒙了心。但是你們不要趕走我，趕走我……我就無家可歸了。”

她抹著淚：“我這幾日一直都想向你道歉的，可是、可是大娘……”

唐衡楚楚可憐，便是這個時候還能踩唐太太一下。

唐嬌微笑：“你又想往我娘身上潑臟水嗎？還是說往我身上潑臟水？你怎麽不說是我自己跳樓的呢。”

唐衡驚詫的擡頭看向了唐嬌，唐嬌揚著眉，她的眼神充滿了挑釁，其實她和唐衡是知道的，她就是自己跳下去的，但是這個時候唐衡就算是知道也沒有任何意義。

說了又有什麽人能信呢？

唐嬌似笑非笑的看著唐衡。

擺明了，我就是氣你！

唐衡氣極了，可是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機會不多，她不停的落淚，說道：“我錯了，別趕走我。”

反反覆覆呢喃這麽一句，雖然垂著頭，但是眼角的餘光還是偷偷的瞄著唐嬌的，唐嬌若是要走，她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。

女孩子總是心軟的動物，唐衡這個楚楚可憐的樣子果然讓一些人開始嘀咕了。

於明佳和唐衡的關系很好的，是唐衡的閨中密友，看她這個樣子唐嬌都不為所動，怒道：“你這是幹什麽啊！阿衡都這樣慘了，你還要她怎麽樣！”

於明佳的盯著唐嬌，帶著不滿意。

她就是不喜歡唐嬌，整日像是一個小公主一樣，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呢！

“你的心腸怎麽這麽狠！”

唐嬌立刻就笑了出來，真是哪裏來的棒槌。

眼看周圍圍觀的同學越發多，唐嬌認真：“於同學，我不要她怎麽樣，她已經被我爹趕出去了。不知道現在這樣又是圖個什麽。而且，千萬不要說什麽姐姐妹妹的話，她還不一定是不是我父親的女兒。”

此言一出，眾人赫然看向了唐衡。

這樣的話題對女學生還是有沖擊力的。

唐衡立刻：“不不，你胡說，姐姐，我知道你討厭我，但是不能這樣冤枉我。”

她跪在那裏，是堅定不肯起來的。

她就是要在很多人面前逼迫唐嬌，便是做不到，也要讓人知道她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善良姑娘。

“你這樣說實在是太過分了，你……”於明佳在一旁幫腔，小姑娘義憤填膺的。

唐嬌突然就擡頭看向於明佳，問道：“你又怎麽知道她一定是。”

她神態冰冷，沒有了開始的笑意，問於明佳：“你和她商量好，你們兩個唱雙簧來逼我嗎？大人的事情自然有大人做主，我想不管誰家都並非事事都要告訴我們這些做女兒的吧？你不要在這裏和我說什麽仁慈，她將我從樓上推下去的時候怎麽不說仁慈呢？我們只是將人趕出去，而不是報巡捕房已經是仁慈了。我想很多人都聽說了，根本不需要我多說，她現在故意在學校逼我，你在這裏幫腔又是什麽？真的要說善良，等你爹的小妾把你推下樓，你再來說你善良的事情。”

唐嬌鏗鏘有致的一番話倒是讓於明佳一下子楞住了。

唐嬌又說：“反正胡如玉就喜歡有家室的男人。那麽你將他們母女領回家啊！”

於明佳被她說的眼眶一下子紅了，她跺著腳：“唐嬌，你不要欺人太甚。”

唐嬌當真是覺得這年頭總是有很多智障的。

而且自己智障也就算了，還期待別人和他們一樣。

唐嬌問：“於明佳，今日不說清楚，咱們誰也別走。你好好給我說說，什麽叫做我欺人太甚。讓大家評評理，你有什麽道理在這裏說這樣的話，那麽同情阿衡你帶她回家啊！你來這裏要求我什麽？難道哭就是委屈嗎？他媽媽胡如玉哭一哭就有一個姓盧的男人來醫院交一千塊。那麽她哭一哭就回唐家，是不是打算掏空我們家？於明佳，不知道就不要說，這個道理你不懂可以回家問你爸媽。”

說到這裏，唐嬌故意停頓一下，果然看到小姑娘們都被一千塊驚住了，看唐衡的眼神都有些微妙。

所以說十五六歲的年紀最容易被人左右的。

唐嬌微微揚了揚下巴，看向唐衡：“你如果喜歡跪著，那就跪著好了。”

“這又是怎麽了？”

範先生來到他們二班的門口，看向圍的水洩不通的姑娘們。

唐嬌順勢：“正好範先生來了，也好為我們好好的評評理，看看我是不是就要收留唐衡，若不然，於同學簡直要釘死我了。”

範先生看看這些鮮活的女孩子，視線落在唐衡的身上，她微微瞇起了眼睛，說：“這動不動就跪的風氣是從哪個舊時代帶過來的？”

唐衡知道範先生不喜歡她，咬著唇，淚眼朦朧。

只可惜範先生還記得她當時打人的兇狠模樣兒。

她問：“到底是怎麽回事兒？”

唐嬌平靜：“唐衡跪在這裏強迫我原諒她。”

“阿衡不是這樣的……”於明佳替唐衡出頭，只是看到範先生的眼神兒，聲音漸漸的低了下來。

範先生沒說話，視線落在唐嬌身上。

唐嬌想了想，再次開口：“我一直都覺得，善良是要分情況的，無限的縱容惡事，這不是善良，這是助紂為虐。”

範先生的眼神慢慢的帶了很多讚許，她掃了一眼眾人，問道：“你們聽到唐嬌說的了麽？”

她認真：“做人，不能盲目善良，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。”

她平靜的看著唐衡：“往後這些成年人之間的手段，不要用在學堂。”

唐衡的手指捏的緊緊的，在心裏恨恨的罵了一句賤人，卻又不敢多說。

範先生這樣的年紀哪裏看不出唐衡的想法，她嘆息一聲，總不希望孩子徹底的誤入歧途，說道：“唐衡，你跟我來一下。”

又頓了一下，說：“於明佳，你也一起來。”

環視一周，說道：“其他人放學吧，回家的路上小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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